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將殘破蒙塵的壁畫修復，制成栩栩如生的動圖；用科學儀器記錄傳統曲藝，解析其中奧妙……河北大學的田野調查者們走進太行山古村落，挖掘記錄鮮為人知的鄉土文化。那些歷經風雨的民俗文化又被喚醒，得以綿延賡續。
在太行山深處的古村落，現存很多古老建筑和壁畫，它們歷經風雨，或塵封在荒草橫生的古宅中，或散落在千瘡百孔的廟宇里。
有一群人，他們跋山涉水，尋找到這些壁畫，掃描并重新繪制臨摹后，用數字技術做成動圖。壁畫上的人物，變得栩栩如生，甚至還能輕搖羅扇、弄弦撫琴。
他們，是河北大學的田野調查者。師生們深入燕趙大地，挖掘、調查和探究那些鄉土文化中鮮為人知的精華，守護著文化根脈。
尋訪古村修復殘破壁畫
走進河北大學建筑工程學院副教授賈慧獻的工作室，墻上掛滿了照片，記錄著太行山深處老農民的笑臉，以及各地的壁畫、建筑。
“太行山的‘褶皺’里，藏著很多精美的壁畫或建筑，身臨其境，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美。但它們不是重點文物保護單位，缺乏關注?！辟Z慧獻多年來致力于太行山鄉土建筑研究，對此感到十分可惜：“為了找到并保護它們，我們四處尋訪，整理檔案古籍，詢問當地村落的老人，希望‘沙里淘金’?！?/p>
兩年前，賈慧獻和學生來到河北張家口市蔚縣張南堡村走訪。他們偶然遇到一個小男孩，新奇地看著他們。賈慧獻隨口問了句：“村里哪里還有小廟？”小男孩轉了轉眼珠說：“我家墻上有很多小人畫。”
一行人便跟著小男孩來到他家，在一個棚子里，賈慧獻發現一幅壁畫。當時墻皮已經脫落，壁畫都快看不出來了。詢問村里的老人才知道，這里過去曾是一座廟，破敗后成了民居。賈慧獻隨即和學生們對壁畫進行拍照，并建議戶主和文保部門加以保護。
2019年4月20日，賈慧獻的團隊運營的微信公眾號“太行人家”發布了一篇《太行壁畫的前世今生》，那幅倉庫里破敗的壁畫原圖經電腦修復，做成了一幀幀動圖：牧羊的父子在夕陽下漸漸遠去，含情脈脈的女子輕搖羅扇半遮面……動圖配上古風音樂，引來了網友的留言和點贊。
這些動圖，都是由賈慧獻指導學生們完成的。從修復到制作，需要多道工序、反復調整?！坝幸粡堦P帝廟百工圖都殘破了，我和學生花了半年時間修復。殘破的部分，參考圖中的服裝、面部五官、色調等，重新填補畫上，給壁畫做了個‘植皮手術’。”賈慧獻說?！盀榱俗屓宋飫幼骺瓷先ジ匀唬ǔＲ环诋嬕獓L試六七種動法，才能找到一個較為滿意的?！焙颖贝髮W建筑工程學院建筑系學生劉暢說。
創新技術記錄傳統曲藝
“落在水（拉長音）中……”在河北大學文學院實驗室里，一位保定老調的表演者脖子上佩戴聲門儀，胸口和腹部分別綁著呼吸帶，在錄制唱歌。一旁，文學院講師傅林的電腦屏幕上，記錄著起伏的折線圖和相關數據。
過去記錄方言和傳統曲藝，一般通過錄音、拍視頻?？稍诟盗挚磥?，有很多特色的發聲、呼吸技巧，僅憑聲音和畫面無法完整記錄下來。
“我們正在記錄保定老調，聲門儀會把表演者聲帶振動的頻率、幅度、節奏都記在電腦里。此外胸口和腰上還綁著呼吸帶，記錄呼吸信號。還有眼動儀，能記錄眼神感情表達和視線焦點?！备盗纸榻B，通常普通人吸氣時，胸腔腹腔同步擴張；呼氣時，同步收縮。然而，通過仔細對比電腦上的折線，傅林發現：同一名演員，唱旦角時，胸腔腹腔的收縮擴張是同步的；而唱生角時，胸腔腹腔收縮擴張相反，與平常呼吸節奏不同。通過觀察、分析這些數據記錄，或許就能找出隱藏的戲曲唱法和技巧。
“把這些信息記載下來，能更完整地記錄曲藝，甚至能發掘很多傳承人自己都未曾注意的內容。藝術家表演中的一些感性美學，或許就能找到解釋。”傅林說。
傅林在黑板上寫了個“米”字，“這個字在安徽方言中，讀音是先三聲后二聲，聽上去像‘米—咦’，普通人聽著像是兩個音中間斷了。”隨即他畫了個圖，“通過儀器記錄我們發現，其實它的安徽方言發音，中間聲帶還在振動，只是人耳聽不到?！?/p>
在傅林看來，非遺傳承人多年苦練的技藝，其中很多都是感性的認識，“知其然，不知其所以然”。“利用科學儀器，一來能更好地記錄、傳承曲藝方言文化，二來可以幫助傳承人更直觀地認知自己的技藝。”傅林說。
建設平臺開展學科交流
賈慧獻和學生們是建筑學專業出身，對人文歷史知識了解不深。在搜集記錄鄉土壁畫、建筑的過程中，面對壁畫中的歷史背景、人物淵源等，免不了犯愁。像在張南堡村村民家中發現的壁畫，賈慧獻一開始對里面的人物身份毫無頭緒，后來輾轉請教了當地專家，才弄明白。
傅林也有他的煩惱：“儀器收集的數據量很大，很多成果要通過數據計算才能看出來。我們目前計算能力有限，不能完全用好數據庫?！倍颐鎸Υ罅繑祿Z言學專業出身的傅林，能想到研究的領域很有限，需要計算機、統計學領域的專業人才加入，才能有更多發現?！拔覀儧]法厘清各種數據間的所有聯系，容易漏掉很多成果。比如聲門的開合時間和唱詞之間有什么聯系？與劇種是否相關？”傅林說。
近年來，河北大學重點建設燕趙文化學科群，以中國語言文學學科為核心，配合中國史、教育學、新聞傳播學、應用經濟學、法學等學科，在傳承優秀傳統文化、挖掘鄉土民俗文化、促進文化旅游融合創新等7個領域開展深入研究及合作，建設人才梯隊和學術機制，推動提升河北省文化旅游產業核心競爭力。
這為傅林深入研究和跨學科交流提供了平臺。“將來我們收集到足夠的數據以后，就可以與別的學科合作，通過技術合成等手段，讓傳統戲曲由AI唱出來?！备盗终f。
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0年06月19日 12 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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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張騰揚）
